今年夏天，38岁的外来菜农王敬福的日子好过多了。以前，一家人住在菜田边的窝棚里，没有窗户，白天闷热得无法进入，晚上蚊子挥舞不去，遇上台风暴雨，还得紧急撤离……现在，菜农们就近搬到了当地农户家或政府集中兴建的“集中看护点”，安全又舒适。

　　作为市郊重要的蔬菜生产区，青浦区经过实地调查发现，最多时全区有5400户外来菜农住在田头，带来种种隐患。经过多重努力，到今年底青浦有望100%消灭“田间窝棚”现象。那么，大量的外来菜农为何会选择住在田头？这一现象是否还会“返潮”？上海市郊到底需要怎样的种菜模式？记者为此展开调查。

　　住田头，图方便是主因

　　王敬福来自安徽六安，来上海种菜已有12年，目前在华新镇叙中村承包13亩菜地。以前，他的“家”始终是菜田边的一间窝棚，种菜的面积也仅三五亩。而这并非个别现象。叙中村村支书顾坚告诉记者，村里共有400亩设施菜田，租种的均为外来菜农，大约有80户。整治前，每户人家都在田头搭了窝棚居住，总人口达300多人。

　　白鹤镇王泾村有1000多亩菜田，曾经，田间窝棚达到200多间，居住人口超过1000人。

　　为何住在田头？一般人认为，肯定是为了省钱。王敬福说，住在田头，一年确实能省去几千元租房费用，实际情况是，“即使有房子不要租金，我们菜农大多也不愿去”。原来，这是由种菜的生产特点决定的：菜农早上四五时起床，晚上八九时才能结束忙碌，一天有10多个小时待在田里侍弄蔬菜，播种、灌溉、施肥、除草、采收、看管；一旦刮风下雨了，还要立马跑到田里去照应。要是租房住，离田头远了，生产上十分不便。

　　外来菜农要是想租房，上海本地村民也不太愿意租给他们。因为，相比外来务工人员，菜农的胶鞋上总沾满泥土，还携带大量农具，弄不干净。

　　菜农住田头的隐患，不容小视。顾坚说，菜农吃喝拉撒全在田里，污水直排、垃圾乱扔，首先造成了农田环境脏乱差；其次，他们自己拉了电线到田头，还在窝棚里用煤气罐烧饭，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；第三，菜农拖儿带口，还常常收留亲朋，所以窝棚里到底住了多少人很难统计，也造成了治安难；另外，在农产品安全生产的监管上，也有一定难度。他特别强调，每次台风、暴雨到来前夕，村里还要组织力量安全撤离这些菜农，有时一年会上演好几次。

　　综合权衡，必须把外来菜农“请”出田头。

　　哪种“请出”办法最合适

　　什么是解决之道？有人说，让本地农民来种蔬菜，“田间窝棚”问题就迎刃而解了。有区县这么做，由于种种现实原因，很难全面推广。为保障市民“菜篮子”考虑，外来菜农会在一定时期内存在，关键是要管理好、引导好。

　　也有人说，少种菜、多种粮，“田间窝棚”就自然消失了。这并不现实。白鹤镇王泾村曾做过尝试，村支书吴林琴说，四五年前，村里有1600多亩土地租给外来农民，其中1000多亩是菜田；2009年开始，村里进行整治，一旦租期到了，就不再续租，而是收回来改种水稻，种植面积增加到1000多亩，菜田面积相应减少。但今年，由于种种原因，村里的菜田面积又回升到1000多亩。

　　不管是华新镇的叙中村，还是白鹤镇的王泾村，村干部们对田间窝棚整治的积极努力，还与一项倒逼机制有关。原来，在青浦区，田间窝棚的整治已与村干部的年终考核直接挂钩，要是不合格，将影响其年终收入。顾坚说，去年，镇里农业服务中心不定期到村里菜田巡查，发现3个临时窝棚，结果，自己被警告，村里相关奖励也被暂缓。

　　为尽可能解决外来菜农居住问题，不少村集体利用设施菜地仓库进行适当改造，或者经统一用地备案、统一建造临时“集中看护点”。在叙中村的规模菜田边，记者看到一处集中看护点，那是一排带走廊的整齐宿舍房，由彩钢板和砖瓦等材料建成，有窗户，还通了水、电、道路，每户人家住一间房，中间辟了个公共厨房。西侧，还建了一座公共厕所。宿舍房的前面，有一排黑色大棚，被分隔成一间间，每户菜农可摆放农具。王敬福家，就在一排房子的最东头。

　　到目前为止，全区已有约550户外来菜农住到了“集中看护点”。但青浦区农委主任吴希铭表示，建“集中看护点”，确实解决了田间窝棚的种种弊端，但需要较大的资金投入，同时还要严格遵循土地审批等原则要求，并不适合全面推广。要彻底消灭田间窝棚，还需因地制宜寻找解决办法。

　　在白鹤镇王泾村，人们找到了另一种办法：帮助外来菜农租住本地村民的房子。吴林琴说，村民们较为淳朴，愿意租房给外来菜农。经过村干部牵线搭桥，100多户外来菜农全部当上了本地村民的房客。今年4月起，外来菜农张华胜一家正式搬进了村民李希文家的一间房，租金加上水费每月才200元，十分便宜。关键是，李家农宅就在自己的菜田旁边，干活和看护蔬菜十分方便。

　　关键是转变生产方式

　　吴希铭认为，不管采用哪一种办法，首先从形式上拔除了“田间窝棚”。而要让“田间窝棚”彻底不返潮，还是要打破外来菜农一家一户分散种植的格局，转变背后的生产方式。

　　在推进“集中看护点”建设的同时，华新镇叙中村引入了一种新的种菜模式。目前，村里400亩设施菜田都承包给了一家叫“景瑞农业”的龙头企业，所有外来菜农成了这家企业的农业工人：他们按照公司要求安排生产计划，种子和肥料等也都由公司统一发放……如此，可以确保蔬菜的安全质量，并能适销对路。

　　对这样的模式，外来菜农纷纷叫好。目前，景瑞农业的毛菜和净菜已进入全市各大超市卖场，同时还有一大批团膳客户和社区销售点，在销售上有自己的渠道。因此，菜农只需搞好生产，种出的菜全由公司包销。王敬福说，如今种菜，自己无需缴纳一大笔菜田租金，也不用每天奔波到七宝、江桥等市场去卖菜了，更不必担心蔬菜到底卖得出卖不出；每天一次或两次，菜农在田头将采收好的蔬菜直接交售给公司，收购价随行就市，与批发市场保持相应的水平，他心里清楚，“绝不会吃亏”。

　　农民尝到了甜头，自然愿意接受龙头企业在生产和居住上的统一管理。据了解，景瑞公司进入后，首先对外来菜农进行了筛选，将承包户精简到44户。记者在田头看到，公司建了统一的农资库，种子、农药等都有单独的小仓库，特别是在农药库里，杀虫剂、杀菌剂、除草剂等分门别类摆放在不同架子上，严格管理。农民要用什么农药，都要经过申请，由公司统一发放。在生活上，公司对所有菜农进行人性化管理，并对集中居住点的卫生、安全、治安等进行引导。

　　青浦区另一家小有名气的弘阳合作社，早在几年前已开始探索标准化、规模化的产业模式。到目前为止，合作社已覆盖了2500亩的蔬菜面积，带动700多户外来菜农，有效“管”起了他们的生产和居住，源源不断地向上海市场供应优质蔬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