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报记者 黄勇娣     “中国蔬菜之乡”山东寿光，竟然变成“国外种子博览会”——这一报道，近来引起各界关注。业内人士告诉记者，中国是世界上用种量最大的国家，但国内种源产业显然跟不上“世界的脚步”。目前，国外种子公司正纷纷进入中国，收购国内种子企业，“洋种子”在国内土地上遍地开花。

上海种子：研发强，产业弱
　　种源产业的这种处境，也成为日前召开的上海农业科技创新和推广大会重点讨论的话题。据介绍，上海在种源产业上具有独特优势，油菜、玉米、水稻等新品种在国内广受认可，但迄今为止，上海还没有出现一家具有全国影响力的大型种子企业。为此，上海农业部门正在积极研究，近期将拟定一份详细的种源产业发展蓝图，让小种子真正“长”成大产业。上海种子：研发强，产业弱     种子成为产业，力量到底有多大？从下面几个例子中，我们可以掂量出来。
　　“一头公牛，可以卖‘种’数百万元。”这是上海种源农业最引人津津乐道的故事。俗话说，“母牛好，好一窝，公牛好，好一坡”，由此可见优秀公牛在奶牛育种中的地位。一般来说，一头1000公斤的牛，宰杀后牛肉最多能卖上万元。但在上海光明荷斯坦奶牛育种中心的销售排行榜上，排名最前的3头荷斯坦种公牛，一年的冷冻精液销售总额就达到483万元，其中“头号公牛”一年的冻精销售总额有219万元。如今，该育种中心每年可以向社会提供北美后裔高产纯种荷斯坦冻精300万支，在全国市场上的占有率数一数二。
　　上海培育出节水抗旱稻组合，也是引起全世界关注的一件大事。据统计，我国用水量80％在农业，而农业用水的70％用于种植水稻。因此，节水农业被列为国家重大攻关项目。2004年世界首例杂交旱稻在沪诞生，在节水50%的条件下，与普通杂交水稻产量持平。由于田间不存在淹水，节水抗旱稻还能减少水源污染和水土流失。目前，表现优良的杂交旱稻组合已在广西、浙江、重庆、湖北、江西、四川、云南、安徽等10多个省份推广。
　　种源农业的附加值，远远高于传统农业。即使以上海普通的种猪产业来测算，一头父母代种猪的价值是普通商品猪的1.5到2倍，而祖代种猪的价值则是普通商品猪的3到4倍。崇明蟹苗也受到全国养蟹户的欢迎，据统计，每年约有4亿只蟹苗从崇明“爬”向全国各地，崇明蟹种的产值达2.5亿元。而上海三代油菜专家努力20年才培育出的“双低油菜”，现在已从最初市郊的24亩传播种植到长江中下游地区种植的近千万亩，一粒“双低油菜籽”为农民增收2亿元。据统计，“十五”期间，申城共向全国市场提供各类种子种苗400多个品种。
    如果仅仅把已知这些种子推向产业化，上海种源产业的空间就不可估量。但记者发现，科学家历经千辛万苦才培育出来的不少新品种都被束之高阁起来，一方面因为科研人员和科研机构没有多少精力去推动产业化，二来因为缺乏相关政策和机制的鼓励，另外，种子的知识产权保护相对更难。

“洋种子”进入未必是坏事
　　对于农民来说，不管种子来自什么国家，只要能够增产、能够卖出好价钱，他们就会选择购买那些种子。洋种子进入中国，经过了农民的选择，快速推广开来。
　　中国蔬菜之乡山东寿光，已经成为洋种子占领的高地。目前在寿光设立种子分公司、办事机构及示范基地的外资企业有30多家，使寿光成为全国的蔬菜种子集散中心。企业经营的蔬菜种子不仅针对寿光农民对种子的需求，而是“买世界、卖全国”，经营品种达1200个以上，每年在我国销售种子超过6亿元，辐射全国蔬菜面积250万亩以上，国产的茄子、辣椒、西红柿等看家品种纷纷被挤出市场。一家种子企业负责人表示，他最初代理的种子都以国产为主，但国外种子进入寿光市场后，商品性远优于国内品种，现在公司基本不代理国产品种，只经营日本、荷兰、以色列等国家和地区的种子。
　　国外种子公司的科研能力，是 “征服”中国农民的制胜法宝。目前，我国种业多以产销为主，拥有科研能力的种子企业不到总数的1.5%，科研经费平均投入不到销售收入的1%。而国际种子公司普遍在科研和技术创新上投入重金，其科研经费投入一般为年销售额的8%-12%。
　　业内人士介绍，国内的种子产业，长期处于“一流的种子、二流的加工、三流的包装、四流的价格”的状态，即使再好的新种子，其价格也只能比一些老品种略高而已。而国外种子都有高水平的加工和包装，种子都要经过精选、分级、包衣、包装，不少种子还是论“粒”卖。在寿光，国外公司逐渐运作出了“天价种子”。以种植茄子为例，一个近1亩的蔬菜大棚，种国产种子只需要50元左右，而种洋种子“布利塔”要 1800多元，成本是国内种子的几十倍。去年7月，寿光的番茄爆发黄化曲叶病毒，这种病害爆发后，国内企业、科研单位一筹莫展，没有一家民族企业能拿出抗病毒品种，而国外公司9月就拿出了抗病毒的种苗。这种抗病毒种苗价格一开始为每株0.42元，但随着用种量的扩大，很快涨到每株0.87元。
　　 洋种子大举进入中国，引起了国内各界的忧虑。但也有业内人士认为，这并非是一件坏事，一方面洋种子未必会威胁国内粮食安全，因为根据中国法律，外资种企在中国经营种子业务必须成立合资公司，如果经营大田作物，外资不得控股；另一方面，洋种子备受中国农民欢迎，也会“刺激”国内种业奋起直追。

中外企差距在“种子”之外

　　记者发现，中外种子企业的差距，很大程度上并不只在于有没有好种子，还在于种子之外的一系列产业机制。“一粒外国玉米种子成功‘击退’国内众多本土种子”的案例，就值得研究。据了解，美国先锋种子公司的一个玉米种子，仅在几年间就击败了“长期盘踞”在我国东北地区的众多国产品种，甚至出现“一种难求”、农民提前半年排队订购的现象。关键原因，除了新品种具有优势，还在于美国种子公司提供的一系列配套服务，其中甚至包括帮农民销售商品玉米。
　　在国外种子企业看来，只有让农民更多获益，他们才有生存的空间。因此，除了卖种子，美国先锋公司的工作人员会花大量时间到粮库、玉米加工厂、饲料厂去，想方设法推销农民种出来的商品玉米。先锋公司还与一些饲料厂、淀粉厂联合试验，让玉米消费企业看到禽畜吃了新品玉米后长膘快、产蛋率高，使其直观地认识到新品玉米的优势。
　　种子企业帮农民卖粮，只是其售后服务的一个环节。在国外，种子的售后服务主要由相关公司提供，大型公司则会自行提供整体的解决方案，不仅在种子使用方面，还包括在化肥、农药、种植等方面的建议。但我国国内种子产业还没有形成完整的链条，条块分割比较严重。从国外成熟的种子产业链来看，研发-育种-生产和推广-销售-服务-下游产业是一个完整的链条，其中任何一个缺失，都会影响整个产业的发展。
　　“中国种子产业要发展，必须要实现集约化、现代化、产业化。”美国先锋公司中国区负责人认为，种子产业的集约化，必须要通过市场化手段来实现，取消形形色色的行政干涉。比如，国内育种主要由各地区分别进行，一个品种要推广到另一地区会遇到种种障碍，而国外育种则上升到国家层面来进行，更具有战略眼光。在产业化方面，中国研发归研发、生产归生产、销售归销售，没有服务，这四个环节要打通，必须以公司为主体进行组织。政府要做的，是进行产业政策引导，如建立统一审定标准和产品质量标准，扶持品质好、质量高的品种和产品。另外，还要做好知识产权保护。